今朝惜

乘兴而至

【傅红】 民国原创 经年别

第六章

二月红今日有些乏,头沉沉的,自从前几日见了那不速之客,连着几天晚上都做梦,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的男人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,他每次拼命想要看清楚的时候,总会出现一片硝烟将那人吞噬,弄得每次醒来心里都一片悲凉,而且隐约觉得梦中人就是那家伙,可做梦这事儿也不能控制不是。

君入梦来不知事,来日之事梦先知。

有些事可能早就有所预示。

他今日本不想上台,但来的大部分都是老戏迷,最主要的是那客人里头有一个看起来特别难缠的官家少爷,为了避免麻烦,二月红还是应付着上了台。思量着赶紧唱完把人送走完事儿,没想到这官少爷竟然请他去坐会儿,那就只好坐会儿吧,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省了为好。

他换了身粉色的对襟长衫,为清淡的气质凭空添了几分暖意,清洗了一把脸就走了出去。

这李少爷正吊儿郎当的品着茶,一转眼不经意的就看到了走出来的人。由不住就呆了。

他之前被父亲送了国外,没来过这里,最近才刚回到上海,无意间在朋友那里听说了戏园子的这位,就想着不过一个男人,还能比女人好看不成?

可见了才知道真真切切是女人都比不上!刚才的花旦已经够惊艳了,但出来这人不同于花旦的美艳,这张脸英气十足却又十分柔和,这是介于男人的英俊与女人的柔美中的感觉,让人心动,却又恰到好处。那粉白色正衬的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透亮。

这李少立刻站了起来,伸手就拉起二月红的手,一边摸着一边嘻笑道:“没想到红老板真人比台上还要美。”

二月红最烦的就是这种纨绔子弟,他面上笑着,心里不知道已经对着这人开了多少枪了:“李少抬举了。”然后讨巧的从那李少手里把手抽了出来。

这一笑显露出来的酒窝更是把李少看的迷了眼,竟不自觉的抬手往二月红脸上摸了去。

二月红本就心情不好,忍不住直接退后一步冷脸道:“李少爷还是放尊重点的好!”

这李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,再加上他爹在新政府是当官的,平时就横行无比。这被一个唱戏的甩了冷脸那还得了,立刻就怒了:“叫你一声红老板是抬举你,不就一个唱戏的,陪了多少高官富绅,装什么清高!今天伺候好本少爷重重有赏,伺候不好,哼!”

“伺候不好怎样?”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传来。

谁也没料到这最后一排还有一个人,那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,西装外面穿着一个长风衣,戴着一个帽子,即使是什么也不说,往那一站,光那一身的气势就吓的人说不出话来。

这李少登时惊住了,但看着自己身边的带的人,又看看对方只有一个人,立刻又憋着劲儿回道:“你......你是哪路的?你知道我是谁吗?你最好少管闲事!”

二月红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,这昨天还做梦梦见的人,这会儿怎么就站在这里替自己解围呢?

傅经年勾了一下嘴角:“哦?那你倒说说你是哪路的?”

这李少爷顿时有了气势:“我告诉你,我爸可是新政府的高官,你最好绕着点儿走!”

“刚才听见有人叫你李少,你爹是李忠林?”傅经年看着那李少玩味似得说道。

这李少沉不住气了,再次被对方传来的压迫感打败,结巴道:“你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傅经年盯着他说:“我还知道你爹见了我都要行着军礼叫一声长官,你如果不想给你爹闯祸,就他妈的立刻带着你的人滚蛋!”

二月红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,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有熟悉感,因为他很早就在报纸上见过这人的照片呢!当时还想着长得倒不像是汉奸,呵,当真是机缘巧合!

那李少爷自小儿没见过阴霾这么重的人,吓得都快哭了,可又怕扫了面子,正想愣着脑袋顶上去,身边的手下拽了拽他,趴他耳朵边儿上说了一句,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脸立刻哭丧着,带着那几个手下一溜烟儿就跑了。

二月红的小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的,堂子里就剩这两个人。

刚才还满身煞气的男人这会儿倒像是个痴汉一样只顾看着对面的人,张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二月红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个秒变怂样的家伙,笑着说了句:“多谢解围了。”

“你对我还言什么谢”傅经年憨憨一笑,刚才满脸的混相这会儿竟傻傻的。

二月红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:“别站着了,走屋里坐吧”

“哎,行”。

还是那个屋子,二月红接过他的帽子和外套挂在了架子上。
傅经年看了一圈儿,上次在这儿还正被人抓呢。

气氛一时有些微妙,傅经年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箱子。他把箱子递了过去,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头:“上次救命之恩万分感激,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,你且看看喜不喜欢?”

二月红眼神里带着点儿惊异的看了他一眼,笑着说:“这什么稀罕玩意儿?”然后打开了箱子。

傅经年心想,他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二月红眼睛里闪现出惊喜的星星,看来东西是带对了。

可也只是那么一瞬,只见他仔细的摸着衣服和配套的头冠,然后说道:“这东西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,也收不起。”

傅经年不曾想立刻顺口回道:“可我觉得这衣服再价值连城,不穿到你身上便是一文不值。”

说完气氛立刻安静了下来。
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二月红的身上,斑斑驳驳的光影洒在他低着头的脸上,表情看不太清楚,如梦如幻。

傅经年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说话怎的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。

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语,他又轻声说道:“你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,你上次送我的那个香囊我十分喜欢,就不还你了。”

二月红转过头,清淡干净的眼神直视着他,然后似是无奈又似是妥协:“也罢,那香囊是我自己做的,这戏服我十分喜欢,多谢了。”

傅经年脸上立刻乐开了花,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都眯在一起了。

二月红不禁也跟着浅笑起来,一对酒窝若隐若现。

“那我以后可以常来坐坐吗?”

“腿在你身上,想来便过来,我又管不着。”

得了,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!

二月红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,似是不经意地问道:“那李少爷一般人可惹不起,你今日这样开罪他行么?”

“你且放心,无妨。”

“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是官比他爹还要大咯,他爹又是新政府的高官,比他爹还大,那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一句傅长官呢?”二月红一边将茶杯放到桌子上,一边说。

傅经年愣了一下,他是真的没想到二月红对政府的高官这么熟悉,然后点头道:“长官就免了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可以称呼我一声经年兄。”

谁知二月红突然抬头,眼神如锯的盯着傅经年的一字一字的的问:“那……你是汉奸吗?”

傅经年微微一笑,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

“我直觉你不是,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新政府当官的……又不可能不是。”

傅经年无奈道:“我不能答你是或不是,很多时候眼睛和耳朵看到或听到的却不一定是对的,不过我希望你可以跟着自己的感觉走。”

二月红微微一笑,没有说话。

傅经年还在认真的等他回答。

隔了几秒钟,二月红将话题一转:“你知道我最喜欢哪句诗吗?”不等傅经年回答,他定定的看着傅经年,嘴唇轻启:“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所以……”二月红又转瞬笑了起来,眼睛弯成了一双明月:“看在你名字的份上,我可以跟着我的感觉走。”

傅经年终于也放松下来,道了一句:“多谢”,然后他也回视他:“那你知道我喜欢哪首诗吗?”

“哪一首?”

傅经年微笑:“杜牧的《山行》,尤其是最后两句。”

傅经年心想,我是遇见你之后才觉得这首诗有很有感觉。

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
瞧这最后一句,刚好有这人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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