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前世经 第二回·其二
其二、欲
因心中一直挂念着阿琰，蔺晨也就是在般若宫少待了片刻便告了辞。
起身离开之时，般若似是无心的问了一句：“仙君今日如此心急，可是想着琅琊阁中的那只小鹿？”
蔺晨不明她为何这样问，但仍旧是坦诚的笑着回道：“这小鹿一会儿不见我就急的满院子转，我今日本答应了他立刻回去，出来也有一会儿了，他怕是该着急了。”
般若听了之后静默片刻，若有所思问了一句：“恕我多嘴问一句，仙君本该无欲无求…你为何对一只物灵如此上心？”
蔺晨一时被问住了，他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，可牵挂的心却越来越重。不过很多事情存在便有它的道理，包括情感，既然无法解释倒不如随遇而安。
他豁达一笑，回道：“万事皆有因果，既然无法控制本心那就听之任之也罢！”随即双手一拱：“告辞！”
般若还想再说句什么，无奈人已经匆匆离去。
神仙无情，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向往之人。
她已经孤单了数千年，虽是心无杂念的神仙，却也是扛不住千年孤寂。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一身白衣的洒脱之人，就无法控制那颗寂寞已久的心。明知道他看破一切心如明镜，仍旧是忍不住想向他靠去。本以为他对万物皆是看破，没想到却被一只小鹿所牵引。
她不甘心，怎得自己难道还不如一只灵物？这其中必有缘由。
般若忽然想起蔺晨千年之前因一劫难而下界，但却不知是何缘由，她思虑片刻，唤过一名仙子：“阿莺，随我去天书阁一趟。”
“是。”
这边蔺晨回到琅琊阁之后却发现阁内无人，别说是阿琰连小飞流都不见了踪影！
蔺晨不免有些着急，阿琰是妖的事一直被他所担心，一旦被天庭发现，那必将是灭顶的大罪。虽说自己一直用仙气为它护体，但难保不被细心地神仙探出。
他越想便愈发的担心，起身匆匆出门去寻它，却不想刚走出大门就和急匆匆的飞流撞了个满怀。
飞流抬头一看到蔺晨立刻惊慌的喊道：“仙君快去看看那小鹿，它…它跑出去找你，无意冲撞了谢玉将军，现在被他抓走了！小鹿竟然会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眼前白光一闪，人已经不见了！
转瞬之间，蔺晨便已身至谢玉之处，却见小鹿匍匐在地，谢玉正欲将其挫骨，无奈小鹿身上一束光源笼罩，竟是挡住了谢玉的仙术。
蔺晨微微放下心来，还好自己用了仙法护着它，但光源已经微弱不堪，很快便会消失。
他不再犹豫，立刻立身档于小鹿之前，出手与谢玉相抗。
谢玉不料蔺晨突然发难，他随即大怒，我堂堂天界神将，处置一个小灵物你也插手！不过是一个天界闲臣，真以为自己还是那西天的金身之佛了？！
谢玉横眉立目，霎时间，掌心幻化出一柄长剑，如厉风一般袭去。此剑乃是他大败魔界之时天帝所赠，有斩妖降魔，除仙剔骨只能，他蔺晨虽是佛身，但金身却并未重塑，谅他也不能轻松化解。
蔺晨长袖无风自扬，容色肃杀，此剑本身已是杀气萦绕，此刻被谢玉注入了浑身灵力，硬接下来恐怕对自己无益，但若是不接势必会伤到身后小鹿。他不再犹豫，立刻灌入通身之力迎接。
两手相交，煞时，这宫殿里如同狂风大至，飞沙走石，殿内桌上茶碗跌落，碎了一地，守门的仙童都受到泼及站立不稳，而那谢玉的坐骑因无结界守护被刺痛的呜呜直叫。
因思虑到自己的坐骑，谢玉不得已收手，蔺晨随即也收力。二人均是后退一步。看着满院的狼藉，谢玉直觉心中怒火直冲，蔺晨，你我自此算是势不两立，等着瞧！
谢玉脸色一沉，一声冷笑，开口说道：“不过一只灵，仙君何故因他与我作对？！更何况，它今日冲撞了我，要知道冲撞上仙，就是玉帝亲至也只能任我处置！”
蔺晨语气也不再客气：“这小鹿于我意义非凡，我今日必须带走他！”
谢玉怒于他的目中无人，冷道：“你不必多费唇舌，我这次绝不会应你所求！”
蔺晨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小鹿，厉声说道：“那我这能得罪将军了，哪怕今日现了这宫殿，我也要带走他！”
“你——！”
谢玉心下怒气却也不能真的让他掀了这宫殿，来日方长，今日便放你一马，看你还能得意几时！随即，双手甩袖，道：“仙君一再强势，我不想伤了和气，只是以后别让我再见到这只鹿，下次必当不会手下留情！”
“多谢了，告辞！”言罢，蔺晨略一施法，小鹿便抱到了怀里。
等回到琅琊阁中，吩咐飞流守于殿外，蔺晨立刻将小鹿放到塌上为诸如灵气，这小鹿因仙气不足，妖性已经慢慢复苏，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，今日惊险万分，万幸谢玉还不知它是妖。
蔺晨本身因为刚才的一战已是元气大伤，此刻又损耗修为传于小鹿，终是坚持不住，同小鹿一起倒于塌上。
虚幻之界，似梦非梦。
蔺晨看到自己竟变成了金身之佛，本是无欲无念的矗立于渺渺西天之界，只是在去往三千河畔历经第十层无量金身蜕变之时，不料竟碰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鹿妖倒于莲花池前。他悲悯终生，自不会见死不救，便顺手将他带入三千河畔疗伤。
前因后果，已是种下。
……
待蔺晨还想要知道之后的故事时，却已经辗转醒来，他并未立刻睁眼，大梦一场让他有片刻失神，不知身处何处。直到他察觉自己怀中所抱有所异样，这触感绝对不是他的小鹿！
蔺晨立刻睁眼，不由得呼吸急促——眼前与自己咫尺相拥的哪里还是小鹿，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！
这人身体微微卷缩于自己怀中，浑身赤裸，肌肤莹白发出淡淡光晕。只见得半张侧脸上有一抹惹眼的晕红，神态安详，长长的睫毛有些颤动，似是做着一场梦。
蔺晨看着怀中之人，一时怔住，眼睛不受控制的在这赤裸的身体之上巡视，越看越觉得体温升高，但眼神却是收不回来。
正在他心猿意马之时，怀中之人陡然转醒，双目睁开，与蔺晨正四目相对。
这一睁眼，让蔺晨的呼吸不由得一滞，那双眼睛微微透着一丝迷茫，依稀可以看得出小鹿的影子，却又更加灵动耀目，如星星，似月光，眼波流转，映着霞光溢彩。
就只是这么看一眼，蔺晨觉得通身冒汗，有些饥渴难耐，他虽从来不经历七情六欲，但在人间呆了这么久怎会不知这是什么反应。
可欲念这种东西，产生的前提条件便是情之一字！难道……自己竟对一只鹿妖动了情？！
这个念头如雷霆震顶般的向蔺晨袭来，他默念静心咒——
众生皆烦恼，烦恼皆苦。烦恼皆不生不灭，不垢不净，不增不减。
正念着呢，怀中之人说话了，那声音低沉又温柔，如同酒酿：“阿晨，我好像恢复成人了呢！”
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，却让蔺晨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念下去，他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，应道：“既然可以恢复了，伤应该是好了，你起来穿件衣服吧。”
言罢，蔺晨翻身而起。
他不能在同他继续待下去了，如果心无杂念，便是一直在一起又何妨，可如今既已生情又生欲，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。他自己倒无所谓，不过是难以重塑金身或是再度轮回，可诱引仙人之罪，这小鹿是要遭受灭顶之灾，更何况谢玉在旁容不下他，即便是再不舍也要送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。
走到门口之时，他听到他有些委屈的声音：“阿晨是在怪我擅自乱跑去找你吗？”接着不等蔺晨回答，便独自说了下去，声音带着一点哭腔：“我害怕阿晨喜欢和别人呆在一起就不要我了……我不能离开阿晨的……”
蔺晨心中不免意乱中又夹着甜，他背对着景琰轻声回道：“我怎么会怪阿琰？快些穿件衣服，你现在已经不是一只小鹿的模样，怎可不着丝缕。等你穿戴好了，我带你下人间游玩一遭！”
小鹿一听到这个，惊喜的立刻坐了起来，随后看到自己的样子，脸上微微发红：“好的，你先出去，我片刻就好！”
有求皆苦，无欲则刚。
景琰，你我终究是不可相恋，今日种种不过是似水无痕。
这孽缘与你我皆无益处，本不该有。我便同你去人间再放肆一次，便护你回去，经此一别，不复相见。
这该是最好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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